文宇點頭，“正是此意。”

“可是他當年案底的記錄都是判定的盜竊、扒竊，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他醉翁之意不在酒，只是借著盜竊的名義去騷擾女性？”

“很簡單，因為陳東家裏並不缺錢。根據對其父母的調查，其母親有穩定工作，並且從事的還是技術行業，工資不低。其父做個體經營，陳東平時的零花錢肯定少不了。最關鍵的是他做的最後一個案子，也就是2000年偷竊女編輯的那起案子，派出所當初開出了5000元的保釋金，現在看這5000塊錢應該屬於正常水平，但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。他作案時是2000年，已經在執行公安部1997年頒發的保釋金的規定，即：“保釋金的數額，應當根據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、犯罪嫌疑人的經濟狀況以及案件的性質、情節、社會危害性以及可能判處刑罰的輕重等情況，綜合考慮確定。”也就是說，這五千塊錢雖然數額不小，但派出所開出這個數的保釋金，顯然在陳東家庭的承受範圍之內。而且保釋金高還反映出另一個問題，就是案件性質的惡劣。”

文隊長皺著眉頭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最後這個案子，陳東並不是扒竊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性騷擾？”

“我覺得是的。”文宇道，“上有政策，下有對策。當時陳東才17歲，家境優渥，如果他的履歷上有性騷擾這三個字，那麽這輩子肯定就要毀了。我想，當初的辦案民警已經拿到了確鑿的證據可以表明他就是性騷擾行為，但考慮到他年紀太小，心智不成熟，才決定對其寬大處理。而且你看這個案子最終的解決方式，報案人由性騷擾改口稱盜竊，最終經過調解決定不追究法律責任，陳東的家長和報案的女編輯達成了調解，但雖然撤案了，由於該案的存在性，派出所還是對其進行了行政處罰，又因為其年齡不滿18歲等客觀因素，決定家長可以出保釋金對他進行保釋。”

文良終於聽明白了，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當時的警察都知道陳東是性騷擾，怕毀了這小子的前程所以才……”

“沒錯。陳東家裏和女編輯達成了調節，肯定是賠錢了，報案人才改口的，畢竟在那時候，遭到騷擾的事情傳出去對女人影響會很惡劣。關於這個問題，我個人建議你明天派人去走訪一下當年辦案的民警。”

雖然說文宇的想法很大膽，但文隊長覺得目前除了這樣去調查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，便點頭答應了，但思前想後，他還是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：“可是這能證明什麽呢？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說，那也只能證明陳東當年確實不但手腳不幹凈，而且有些思想問題，但是今時不同往日，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，並不代表他會壞一輩子。”

“聽說過一句話嗎，狗改不了吃屎。”

“你這話說的有些極端了，我認識很多犯過事蹲監獄的囚犯，出獄之後表現良好，浪子回頭，現在過的都很幸福。”

他輕笑一聲，道：“你看到的都是那些蹲過監獄的，他們知道監獄裏的苦和自由的珍貴，當然會金盆洗手。但陳東做過這些案子呢？他根本就沒有遭受過實際意義上的懲罰，你充其量讓他收斂，但並不代表他沒有這種想法。”
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殺死陳東的兇手……很可能是遭受過他的騷擾才會……”

“如果你明天派人走訪的民警道出了當年的實情，那麽我覺得這個想法的可能性很大。”

“行，明天我派人去陳東原籍的派出所查一查，再去他後來的工作單位走訪一下前同事對他的評價。”

“嗯，我明天去一趟4S店，看看陳東的工作環境。”

又隨意的聊了幾句，文良便道：“我們大隊這沒有空的宿舍了，小劉剛剛在網上幫你定了個賓館，這段時間你就在那裏住下吧，離大隊不遠，辦案期間的房費你不用管，算我的。”

“那怎麽行？”文宇趕緊拒絕道，“我這幫你們辦案，你應該走公款才對。”

“唉，快別提了，財務新來了個科長，忒事兒，對招待這邊卡的嚴，你是中北的顧問以私事兒的名義過來的，所以按照規定沒法招待你。”

“那也不用。”

“文顧問，這案子我可全指望你了，你要是不住，我心裏可不踏實。”

“那……好吧。”半推半就之間，文宇答應了。其實他也只是假意拒絕，了解文宇的誰不知道他這個人摳到什麽程度？狠不得從蚊子身上都能挖下二兩肉的主，更何況他這幾年也沒有什麽財務進展，除了啃老本之外就指著‘冤大頭’鄭彬的救濟，自然是能省則省了。

……

大隊門外。

文隊長和文宇二人並排走出了大門。

“那個酒店離這兒不遠，就過一個路口，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
文隊長遙遙一指，快捷酒店明晃晃的招牌就鑲嵌在不遠處一棟大樓的外墻上。

“忙你的去吧，我自己溜達著。”

“好，有什麽問題給我打電話就行。”

倆人寒暄幾句後，文宇便一個人穿著人字拖慢慢朝著路口走去，直到身影被路燈淹沒，才微微側著頭冷冷的說了一句：“出來吧。”

這時，他的身後才忽然傳出來幾聲零散的腳步聲，“聽覺夠好的，我離這麽遠你都聽出來了？”

確認了聲音後，文宇才松了一口氣，是仇陽。

“我就說，這西北就算治安再不好，也沒人敢在刑警大隊門口玩兒尾隨吧？有什麽事打個電話不就行了？”

仇陽慢慢從身後走過來，道：“電話裏說不清楚。”

他擡頭看了對方一眼，“你有病吧？大晚上的還戴個墨鏡，給鬼看啊？”

文宇和他從大學便不合，因為艾雪的事情，兩個人是整個學校遠近皆知的‘情敵’，甚至二人因此還發生過多次單挑和群毆事件。

單挑是，仇陽單挑他和鄭彬兩個。

群毆是，他和鄭彬群毆仇陽一個。

“會說人話麽？”仇陽摘下墨鏡，冷冰冰道了聲，“我有個關於案子的線索，聽不聽？”

“線索？”文宇略感驚訝道，“你一個學醫的外科大夫，怎麽也玩兒起刑偵這一套了？”

“少跟老子廢話，不聽我走了。”

“聽，你說吧。”

文宇掏出利群煙，慢悠悠放在手裏用打火機熏烤著，點燃之後抖了抖煙盒，從裏面抖落出一支遞給仇陽，“來一根？”

而仇陽卻沒接，自顧自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軟中華點燃，這讓文宇有些氣兒不打一處來，只是微瞪了他一眼，道：“有屁趕緊放，明兒我還要去4S店呢。”

仇陽吸了口煙道，“我懷疑拋屍的兇手很有可能是酒店的內部人員。”

“嗯？”

文宇又楞了一下，“什麽意思？”

“你們辦案的時候，我就在不遠處。”

“真有你的啊，不遠萬裏的跑出來偷酒店監控，現在還敢偷窺警方辦案了？”

仇陽沒有搭理文宇，只是道：“我覺得你們的偵破方向有問題，拋屍者初次選擇的拋屍地點很隱秘，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在這麽大的酒店後花園拋屍，或者想到的也不敢這麽做。而兇手敢這麽做的根本原因是酒店因為裝修而暫停營業，導致這個區域附近的人流量很少，他暴露的風險就很小。能知道酒店暫停營業的人無非三種，要麽經常住在酒店的客人，要麽就是附近的商戶，當然，我更偏向第三種。”

“酒店的內部工作人員？”文宇假裝不屑的反問一句。

“是的。”仇陽一本正經的回答道，夾煙的手微微抖動一下，抖落掉的煙灰隨著夜風飄散到黑夜裏，“我檢查了酒店附近方圓一公裏的監控攝像頭的擺放地點和拍攝區域，附近商戶安裝的監控攝像頭大部分都在明處，只要略加留意就可以避免。路燈上安裝的監控都是拍攝路面車流量和違章車輛的，死角也比較多。比較難避免的就是酒店的攝像頭了，這個酒店的監控室外圍墻上是有一個攝像頭的，但是卻是壞的，酒店一直沒有維修。我想拋屍者既然可以規避其他所有的攝像頭，絕對不可能看不見綠化區的這個攝像頭。但他偏偏把初次的拋屍地點選擇在了這裏，證明他很清楚這個攝像頭是個擺設，能知道這一點的只有酒店的內部人員，或者掌管監控室的保安。加上你說的，他可以輕車熟路的找到廚房並打開煤氣罐，試圖制造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假象，這一切他做的都太順利，太天衣無縫了，如果是外人，我不認為他能做的這麽順手。”

聽完仇陽的分析，文宇略加思索，覺得很有道理。中國自古有一句話叫做燈下黑。人在不斷追求真相的過程中容易逐漸迷失自己，真相有時候往往就擺在眼前，可是因為辦案刑警的思想覆雜化，往往就忽視了最容易發現的一點。

但他還是故作漫不經心道：“這還用你一個外科大夫來教育我這個刑警？”

“是顧問，而且還是掛職，一分錢工資都沒有那種。”仇陽順便挖苦道。

“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到了，還有別的事兒嗎？”

仇陽沒搭理他，轉身走了。

文宇丟掉手中燃燒殆盡的煙，也朝著賓館的方向走去，嘴中還不經意的說了一聲：“切。”

饒是他嘴上這麽說，但心裏卻不得不把仇陽的想法鄭重起來。

他認為仇陽說的十分有道理，而且還幸好有他提醒，否則自己恐怕真的遺漏了這麽關鍵的點。

酒店內部人員拋屍？

的確有這種可能，而且可能性不低。就算不是酒店內部的人員，恐怕也是十分熟悉周圍監控錄像的人員，甚至還有一種可能，就是拋屍者曾經在這家酒店工作過，否則外人不可能對酒店的監控布局了解的這麽透徹。

會是誰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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